张杰今年33岁,在密云云峰山下的村子里长大,此前一直在北京城里打工。前年,因为二女儿的诞生,她打算回到密云,这样两个孩子就不会做“留守儿童”了。但是,对她来说,最大的疑虑是仅靠丈夫的收入,是否能支撑家庭。幸运的是,她在云峰山找到一份好工作——在度假村云峰山童话树屋做“管家”。“这里客人很多,房间供不应求,工作很适合我,而且收入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度假村只营业7个月,她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和家人。这几年,随着乡村度假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度假住宿业态,如民宿、乡村酒店、度假村等在北京郊区开业,为周边村民提供了工作机遇,甚至吸引一部分年轻人返乡就业。
自2000年以来,随着大量农村青壮年都涌入城市打工,越来越多的农村变成了“空心村”,这不仅加剧了农村发展的停滞不前,更进一步造成了许多社会问题。对此,社会各界提出了各种解决方案,其中就包括发展乡村旅游及非标准住宿业态。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李国祥表示,乡村衰退是全球共同面临的挑战,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有利于形成村镇化与城镇化双轮驱动。发展乡村旅游也获得了国家政策的支持。比如“十九大”提出的发展可持续农村旅游业给农民带来了新的就业机会和收入来源,同时带动了农村基础设施和生活环境的改善。与此同时,随着全民度假消费升级,北京人对中高端京郊度假的需求大大增加,京郊出现大量度假村、精品酒店以及⺠宿。然而,这些新型乡村住宿业态是否能带动当地经济,解决就业问题并吸引年轻人回乡?
“本地员工占基层工作人的80%”
云峰山童话树屋是京郊最早聘用当地人的精品民宿之一,目前密云本地员工占基层工作人员的80%。而山楂小院、姥姥家、原乡里等网红级民宿采用管家负责制,管家都是附近村庄的大姐。乡伴创客学院创始人、院长顾军也表示,民宿将成为乡村建设和乡村旅游的重要入口,并促进年轻人的返乡潮。比如姥姥家的几位管家曾在城里做保洁、保姆,在她们看来,在姥姥家当管家的最大好处就是“有工资,离家近,下班回家就可以抱孙子。”这些民宿管理者都有意识的启用当地劳动力,这样不仅可以加强民宿的在地文化和朴素的人情味,而且同时解决了当地人的就业问题。企业责任感也因此体现。
为了保证服务品质,这些企业管理人在培训方面下足功夫。他们招收不同年龄段的当地人,让每个人都能发挥专长。比如,年轻人可以执行管理方面的工作,而中年人可以在培训后直接服务于顾客,并成为他们的“特别管家”。素质培训十分细致,包括鞠躬的弯度,说话的语调以及餐点摆盘的造型等。同时,培训者也建议员工保留在地特色,比如利用当地食材做饭,与客人主动聊天,并且让其感受到乡村的质朴和热情。云峰山童话树屋的老板李美桦是台湾人,她说:“你们觉得台湾服务好,那可不是天生的,是训练出来的。密云的农村大姐也一样很温柔。”他们常常要手把手地训练服务人员,甚至叼着筷子练习说话声调,同时会实行采用人性化的休假和激励机制,“本地员工的忠诚度很高,培训成熟后,他们会一直留在这里。”山楂小院、姥姥家也采用管家负责制,管家都是附近村庄的大姐。山楂小院创始人陈长春说,“培训当然是必须的,目前我们仍在摸索更为系统化的、适合民宿的培训模式。”他希望未来这些管家大姐能成为小院的IP,除了标准化服务,她们还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专长,为小院增加更为个性化的元素。
然而,有些度假住宿企业并不信任当地人的服务素质,他们也并不想投入很多资金专门用来培训当地人。这些酒店或者度假村里只聘用极少数当地人,而且年龄较大,担任着保洁、客房整理等基础工作。虽然公司也会有素质培训,但细致程度远无法与那些新兴民宿相比。比如位于延庆的五星级度假酒店长城脚下的公社,大部分职工都还是城里总部派来的,管理者认为员工培训是针对全体员工的,而不是只针对于当地劳动力。“我们应当投资更多的时间和金钱在留住可以带来更多业绩的销售身上,而不是技术含量较低的客房服务人员。”也许正是基于这种管理理念,长城脚下的公社的运营和服务更像一个标准化的连锁酒店,而非个性十足的精品度假村。
尚处于试验阶段,目前未能吸引年轻人返乡常驻
一方面乡村度假产业人才严重缺乏,另一方面当地年轻人尤其是高学历者不愿意回乡就业。大部分的年轻人认为,他们在城市里有更好的职业发展和薪资待遇,而返乡却局限于民宿或者酒店未知的前途。社会科学专家蔡宗翰教授认为,农村家庭宁愿聘请外人管理承包田,让家里的年轻人进城打拼,因为前者成本低利润高。虽然民宿、有机农庄、度假村等新兴乡村度假业态吸引了一些年轻人返乡创业生活,但是城乡教育环境的落差,却成为他们长久驻留的主要顾虑。一位在清华建筑系毕业的女士辞去北京的工作,返回家乡清东陵开设了一家民宿式书院,实现了她的职业梦想与经济诉求,但是目前最让她焦虑的是当地缺乏高水准的幼儿园,“将来为了女儿的教育,我可能不得不返回北京城里。”
业内人士认为,总的来说,目前中国乡村精品民宿带给当地劳动力的影响,并不能有效的解决农村人口的就业问题。主要原因在于此类住宿形态本身还处于试验阶段,其硬件条件、品质服务、周边设施以及管理系统尚不成熟,从而导致回头客流失、经营不善甚至关门倒闭的困境,自然也无法为当地劳动力提供稳定的工作岗位。不过在市场需求的推动下,乡村精品民宿未来将成为流行趋势,江浙一带因度假休闲兴盛而飞速成长的周边民宿就是很好的例子。伴随着未来人们就业的压力和政策利好,乡村精品民宿更是会吸引高学历的年轻人返乡创业。就现状来看,国内已经有很多大学生毕业后来到此类酒店进行实习,在积累经验的同时,这些新鲜血液会带着高等教学的理念知识更进一步地研究酒店应当运行的轨道。
有机农庄等配套设施提升农村的整体发展
实际上,乡村旅游度假产业以及民宿形态为农村经济带来的,不仅仅是几个工作岗位,而是以自身的发展带领破败的村落重新获得商业发展的机遇。比如山里寒舍、姥姥家、山楂小院等在改造前都只是废弃的宅基地,在一番创意的畅想和实施后,外表是乡村原始特征的民宿内部则焕然一新,并配合管家式服务与幽静安逸的自然风貌,成功引得人们的关注和驻足。据陈长春介绍,由村委会将闲置的民宅集中起来,根据他们提供的方案进行投资改建,然后他们负责托管和培训,“也就是说村民依然是山楂小院、姥姥家的主人,我们只收取管理运营的费用。”陈长春告诉记者,一方面可以发动农民的积极性,并还原民宿的本质,另一方,可以探索北方民宿的可复制模式,包括设计、布草、服务甚至庭院布景全部标准化。
蔡宗翰教授提出,乡村精品民宿其实在物资交易这方面给当地人带来的影响力最大。当酒店的餐饮采购在周边农户那里买进时,农户的营销量便有了牢固的保障。通过农户聘请来帮忙种植、收获食材的村民们也都间接享受了酒店带来的福利。像这样因为需求交易而获利的人群远远多于在酒店内部就业的当地劳动力。专家提到的有机农庄一方面拉动农业和养殖业,另一方面帮助乡村住宿业获得持久发展。就像美国的一些乡村酒店一样,它们本身就依托其延伸产业,比如有机农业、有机餐饮等来获得更多的价值和人们的关注。原乡里创始人曹一勇也认为,单体民宿在北方市场难以持续发展,应该打造立体化格局,除了品牌化连锁发展,还应建立产业平台,吸引农家院升级、消费者、单体民宿经营者加盟等丰富业态。另外,他认为北方民宿产业收益将远远大于住宿收益,比如有机种植等。
文章来源:Teavel Weekly China